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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原著中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出场 (死亡圣器)cut

以搜索的方式将罗琳阿姨的原著搜刮了一遍,尽量将斯内普的所有出场cut了出来。 敬 J·K·罗琳。


第七部  死亡圣器


西弗勒斯·斯内普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现任校长

 

1.

   两个男人从虚空中突然现身,在月光映照的窄巷里相隔几米。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立了一秒钟,用魔杖指着对方的胸口。接着,两人互相认了出来,便把魔杖塞进斗篷下面,朝同一方向快步走去。

 

    “有消息吗?”个子高一些的那人问。

 

    “再好不过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回答。

 

    小巷左边是胡乱生长的低矮的荆棘丛,右边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高高的树篱。两人大步行走,长长的斗篷拍打着他们的脚踝。

 

    “我还以为迟到了呢”,亚克斯利说,头顶上低悬的树枝不时地遮挡住月光,他愚钝的五官显得忽明忽暗,“没想到事情这么棘手,不过我希望他会满意。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相信自己会受到欢迎?”

 

    斯内普点点头,但没有细说。他们往右一转,离开小巷,进入一条宽宽的汽车道。高高的树篱也跟着拐了个弯,向远处延伸,两扇气派非凡的锻铁大门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他们谁也没有停住脚步,而是像行礼一样默默地抬起左臂,径直穿了过去,就好像那黑色的锻铁不过是烟雾一般。

 

    紫杉树篱使两人的脚步声听上去发闷。右边什么地方传来沙沙的响声,亚克斯利又抽出魔杖,举过同伴的头顶,结果发现弄出声音的是一只白孔雀,在树篱顶上仪态万方地走着。

 

    “这个卢修斯,总是搞得这么讲究,孔雀……”亚克斯利哼了一声,把魔杖塞回斗篷下面。

 

    笔直的车道尽头,一幢非常体面的宅邸赫然出现在黑暗中,底层窗户的菱形玻璃射出闪亮的灯光。在树篱后面黑黢黢的花园里,什么地方有个喷泉在喷水。斯内普和亚克斯利吱嘎吱嘎地踩着砂砾路朝正门走去,刚走到跟前,不见有人开门,门却自动朝里打开了。

 

    门厅很大,光线昏暗,布置得十分豪华,一条华贵的地毯几乎覆盖了整个石头地面。斯内普和亚克斯利大步走过时,墙上那些脸色苍白的肖像用目光跟随着他们。两人在一扇通向另一房间的沉重的木门前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斯内普转动了青铜把手。

 

    客厅里满是沉默不语的人,都坐在一张装潢考究的长桌旁边。房间里平常用的家具被胡乱地推到墙边。华丽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着熊熊旺火,火光照着屋子,壁炉上方是一面镀金的镜子。斯内普和亚克斯利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等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他们的目光被长桌上方一幕最奇怪的景象吸引住了:一具神志似乎不清的人体头朝下悬在桌子上方,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着,慢慢旋转,身影映在镜子里,映在空荡荡的、擦得铮亮的桌面上。在座的那些人谁也没去看这幕奇异的景象,只有一个差不多正好位于它下方的脸色惨白的年轻人除外。他似乎无法克制自己,不时地往上扫一眼。

 

    “亚克斯利,斯内普,”桌首响起一个高亢、清晰的声音,“你们差点就迟到了。”

 

    说话的人坐在壁炉正前方,亚克斯利和斯内普一开始只能隐约分辨出他的轮廓。等他们走近了,那人的脸才从阴影里闪现出来:没有头发,像蛇一样,两道细长的鼻孔,一双闪闪发亮的红眼睛,瞳孔是垂直的。他的肤色十分苍白,似乎发出一种珍珠般的光。

 

    “西弗勒斯,坐在这里吧,”伏地魔指了指紧挨他右边的那个座位,“亚克斯利——坐在多洛霍夫旁边。”

 

    两人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桌旁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跟着斯内普,伏地魔也首先对他说话:

 

    “怎么样?”

 

    “主人,凤凰社打算下个星期六傍晚把哈利。波特从现在的安全住所转移出去。”

 

    桌旁的人明显地来了兴趣:有的挺直了身子,有的好像坐不住了,都用眼睛盯着斯内普和伏地魔。

 

    “星期六……傍晚。”伏地魔重复了一句。他的红眼睛死死盯着斯内普的黑眼睛,目光如此锐利,旁边的几个人赶紧望向别处,似乎担心那凶残的目光会灼伤自己。斯内普却不动声色地望着伏地魔的脸,片刻之后,伏地魔那没有唇的嘴扭曲成一个古怪的笑容。

 

    “好,很好。这个情报来自——”

 

    “来自我们谈论过的那个出处。”斯内普。

 

    “主人。”

 

    亚克斯利探身望着长桌那头的伏地魔和斯内普。大家都把脸转向了他。

 

    “主人,我听到不同的情报。”

 

    亚克斯利等了等,但伏地魔没有说话,他就继续往下说道:“德力士,就是那个傲罗,据他透露,波特要到30号,也就是他满17岁前的那个晚上才转移呢。”

 

    斯内普微微一笑。

 

    “向我提供消息的人告诉我,他们计划散布一些虚假情报,这肯定就是了。毫无疑问,德力士中了混淆咒。这不是第一次了,他立场不稳是出了名的。”

 

    “我向您保证,主人,德力士看上去很有把握。”亚克斯利说。

 

    “如果中了混淆咒,他自然很有把握,”斯内普说,“我向你保证,亚克斯利,傲罗办公室在掩护哈利。波特的行动中将不再起任何作用。凤凰社相信我们的人已经打入魔法部。”

 

    “如此看来,凤凰社总算弄对了一件事,嗯?”坐在离亚克斯利不远处的一个矮胖的男人说。他呼哧带喘地笑了几声,长桌旁的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伏地魔没有笑。他将目光转向头顶上那具慢慢旋转的人体,似乎陷入了沉思。

 

    “主人,”亚克斯利继续说,“德力士相信所有的傲罗都要参加转移那个男孩——”

 

    伏地魔举起一只苍白的大手,亚克斯利立刻不做声了,怨恨地看着伏地魔把目光又转向了斯内普。

 

    “接下来他们打算把那男孩藏在哪儿?”

 

    “藏在某个凤凰社成员的家里。”斯内普说,“据情报说,那个地方已经采取了凤凰社和魔法部所能提供的各种保护措施。我认为,一旦他到了那里,就很难有机会抓住他了。当然啦,除非魔法部在下个星期六之前垮台,主人,那样我们或许有机会发现和解除一些魔咒,继而突破其他魔咒。”

 

    “怎么样,亚克斯利?”伏地魔朝桌子那头大声问,火光在他的红眼睛里发出诡异的光芒,“魔法部到下个星期六之前会垮台吗?”

 

    大家又一次把脑袋都转了过来。亚克斯利挺起胸膛。

 

    “主人,这方面我有好消息。我——克服重重困难,经过种种努力——成功地给皮尔斯。辛克尼斯施了夺魂咒。”

 

    亚克斯利周围的许多人露出钦佩的神情。坐在他旁边的多洛霍夫——一个长着一张扭曲的长脸的男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倒令人吃惊,”伏地魔说,“但辛克尼斯只是一个人。在我们行动之前,斯克林杰周围必须全是我们的人。暗杀部长的努力一旦失败,我们就会前功尽弃。”

 

    “是的——主人,的确如此——可是您知道,辛克尼斯是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司长,他不仅与部长本人,而且与魔法部各司的司长都有频繁接触。我想,我们要是把这样一位高级官员控制住了,再制服别人就容易了,然后他们可以一起努力,把斯克林杰赶下台去。”

 

    “但愿我们的朋友辛克尼斯在改造别人前不要暴露身份,”伏地魔说,“不管怎样,魔法部是不可能在下个星期六之前垮台的。既然不能在那男孩到达目的地以后抓他,我们就必须趁他在路上的时候动手。”

 

    “主人,这方面我们有一个优势,”亚克斯利说,他似乎打定主要要得到一些夸奖,“我们已经在魔法交通司里安插了几个人。如果波特幻影移形或使用飞路网,我们立刻就会知道。”

 

    “他不会这么做的,”斯内普说,“凤凰社会避开任何受魔法部控制和管理的交通方式。凡是和魔法部有关的,他们都不相信。”

 

“这样更好,”伏地魔说,“他只好在露天转移。要抓住他就容易多了。”

 

2.

    “你认得出我们的客人吗,西弗勒斯?”伏地魔问。

 

    斯内普抬起眼睛望着那张颠倒的脸。此刻,所有的食死徒都抬头看着这个被俘的人,好像他们得到批准,可以表现出他们的好奇心了。那女人旋转着面对炉火时,用沙哑而恐惧的声音说:“西弗勒斯!救救我!”

 

    “噢,认出来了。”斯内普说,犯人又缓缓地转过去了。

 

    “你呢,德拉科?”伏地魔用那只没拿魔杖的手抚摸着巨蛇的鼻子,问道。德拉科猛地摇了一下脑袋。现在这女人醒了,他倒似乎不敢再看她了。

 

    “不过你大概没有上过她的课,”伏地魔说,“有些人可能不认识她,我来告诉你们吧,今晚光临我们这里的是凯瑞迪。布巴吉,她此前一直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教书。”

 

    桌子周围发出轻轻的、恍然大悟的声音。一个宽肩膀、驼背、牙齿尖尖的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对……布巴吉教授教巫师们的孩子学习关于麻瓜的各种知识……说麻瓜和我们并没有多少差别……”

 

    一个食死徒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凯瑞迪。布巴吉又转过来面对着斯内普。

 

    “西弗勒斯……求求你……求求你……”

 

   “安静。”伏地魔说着又轻轻一抖马尔福的魔杖,凯瑞迪像被堵住了嘴,立即不做声了,“布巴吉教授不满足于腐蚀毒化巫师孩子的头脑,上个星期还在《预言家日报》上写了篇文章,慷慨激昂地为泥巴种辩护。她说巫师必须容忍那些人盗窃他们的知识和魔法。布巴吉教授说,纯种巫师人数的减少是一种极为可喜的现象……她希望我们都跟麻瓜……毫无疑问,还有狼人……通婚……”

 

这次没有人笑。毫无疑问,伏地魔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和轻蔑。

 

凯瑞迪。布巴吉第三次转过来面对着斯内普。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流进了头发里。

 

斯内普一脸冷漠地望着她,慢慢地,她又转了过去。

 

    “阿瓦达索命。”

 

3.

   “我们推测,食死徒会以为你是骑扫帚的。”穆迪似乎猜到了哈利的感觉,说道,“斯内普有大量的时间把他以前没有提起的你的情况都告诉他们,所以,万一我们碰到食死徒,他们肯定会选择那个骑扫帚特别熟练的波特。好了,”他把装着假波特衣服的口袋系紧,领着大家朝门口走去,一边继续说道,“我们三分钟内离开。后门不用锁,食死徒要过来搜查,锁是挡不住他们的……来吧……”

 

4.

    “他丢了一只耳朵。”卢平说。

 

    “丢了一只——?”赫敏尖声重复。

 

    “斯内普干的。”卢平说。

 

    “斯内普?”哈利叫了起来,“你不会是说——”

 

“他在追赶中兜帽滑掉了。神锋无影咒一直是斯内普的拿手功夫。我真希望当时以牙还牙地报复他,可是乔治受伤后,我只能尽力扶着他待在扫帚上,他失血太多了。”

 

5.

   “有什么情况?”罗恩担心地问。他和赫敏刚才在研究一沓笔记和手绘地图,把厨房长桌的一头都摊满了,但现在两人都看着哈利。哈利大步走过去,把报纸丢在他们的那堆羊皮纸上。

 

    报上是一张大照片,一个熟悉的鹰钩鼻、黑头发的男子瞪着他们。上面的标题是:

 

    西弗勒斯。斯内普接任霍格沃茨校长

 

    “不可能!”罗恩和赫敏同时叫道。

 

    赫敏动作最快,她抓起报纸大声念了起来。

 

    “‘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资深魔药课教师,今日被任命为校长,该决定系这所古老学校的几项人事变动中最重要的一项。原麻瓜研究课教师已经辞职,将由阿莱克托。卡罗接任,她的哥哥阿米库斯将出任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

 

    “‘我很高兴有机会维护我们最优秀的魔法传统和价值观——’就是杀人和割耳朵吧,我想!斯内普,校长!斯内普坐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梅林的裤子啊!”她尖声大叫,把哈利和罗恩都吓了一大跳。她从桌边蹦起来,冲出厨房,嘴里喊着:“我马上回来!”

 

    “‘梅林的裤子!’?”罗恩似乎觉得好笑,“她准是气糊涂了。”他把报纸拉到面前,细看关于斯内普的文章。

 

    “其他教师不会容忍的,表格、弗立维和斯普劳特都知道真相,知道邓布利多是怎么死的。他们不会同意斯内普做校长的。卡罗兄妹是什么人?”

 

    “食死徒,”哈利说,“报纸里面有照片,斯内普杀死邓布利多时他们也在塔顶,所以都是狐朋狗党。而且,”哈利拉过一把椅子,激愤地说,“我看其他教师除了留下任教之外别无选择。如果魔法部和伏地魔都是斯内普的靠山,那么不是留下任教,就是到阿兹卡班蹲几年——这还算是运气好的。我估计他们会留下来设法保护学生。”

 

    克利切端着大汤碗匆匆走到桌旁,把汤舀进洁净的小碗里,一边吹着口哨。

 

“谢谢,克利切,”哈利说着合上报纸,他不想看到斯内普的面孔,“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斯内普在哪儿了。”

6.

   “你没有听说吗,泰德?”德克问道,“霍格沃茨那些孩子试图把格兰芬多的宝剑从斯内普办公室偷出去。”

 

    似乎有一股电流传遍了哈利全身,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像生了根一样伫立在原地。

 

    “一个字也没听说,”泰德说,“《预言家日报》上没有吧?”

 

    “不会有的,”德克高笑道,“是拉环告诉我的。他又是听在银行工作的比尔。韦斯莱说的。偷宝剑的孩子中有一个是比尔的妹妹。”

 

    哈利瞥了一眼赫敏和罗恩,他俩都紧紧捏着伸缩耳,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那小姑娘和几个朋友一起溜进斯内普的办公室,砸开了好像是放着宝剑的那个玻璃匣子,正在偷偷把宝剑拿下楼时,被斯内普抓住了。”

 

    “啊,上帝保佑他们。”泰德说,“这帮孩子是怎么想的,以为他们能用这把宝剑去对付神秘人?或对付斯内普本人?”

 

“哦,不管他们想用它干什么,斯内普断定这把剑放在那里不安全了。”德克说,“几天之后,我想是得到了神秘人的许可,他把它运到伦敦存在了古灵阁。”

 

7.

    “别管那个!斯内普是怎么惩罚金妮、纳威和卢娜的?”哈利迫不及待地问。

 

    “斯内普教授罚他们在禁林里,给那个呆子海格干活。”

 

    “海格不是呆子!”赫敏尖厉地说。

 

    “斯内普也许以为那是惩罚,”哈利说,“但金妮、纳威和卢娜可能跟海格一起开怀大笑呢。禁林……他们经过了多少比禁林更可怕的考验,有什么了不起的!”

 

8.

   “等等!你把这告诉斯内普了吗?”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把蒙着眼睛的脑袋又探进画框。

 

    “斯内普教授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无暇考虑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种种怪癖行为。再见,波特!”

 

    说完,他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混浊的背景。

 

9.

奈杰勒斯不是个好的报告员。他崇敬斯内普——那是自从他本人掌管学校之后第一位斯莱特林出身的校长。哈利他们要小心,不能批评斯内普或提出对他不敬的问题,否则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就会马上离开画面。

 

    不过,他还是透露了一些片断。斯内普要对付一帮死硬派学生持续不断的低调反抗。金妮被禁止进入霍格莫德。斯内普恢复了乌姆里奇的旧规定,禁止三人以上的学生集会以及任何非正式的学生社团。

 

10.

   哈利几次猛然坐起,脖子僵硬发痛,因为他不知不觉歪靠在帐篷壁上睡着了。夜色更加深沉,那是一种天鹅绒般的浓黑,他仿佛悬在幻影移形和幻影显形之间的境界。他正要把一只手举到面前,试试能否看到五指时,奇事发生了。

 

    一点明亮的银光出现在他的正前方,在树林间穿行。不知道光源是什么,但它的移动无声无息,那银光简直就像在向他飘来。

 

    他跳了起来,举起赫敏的魔杖,声音在嗓子里冻结了。他眯起眼睛,因为那银光已非常耀眼,前面的树丛都成了漆黑的剪影,而那东西还在靠近……

 

    然后那光源从一棵橡树后面飘了出来,是一头银白色的牝鹿,月光般皎洁明亮,优雅地轻踏地面,依然无声无息,细软的白雪上没有留下丝毫蹄印。它朝他走来,高昂着美丽的头,大眼睛,长睫毛。

 

    哈利盯着这个灵物,心中充满惊讶,不是因为它的奇异,而是因为它那无法解释的熟悉和亲切。他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它,只是一度忘记了,现在才想起他们的约会。他想喊赫敏的冲动刚才还如此强烈,可现在一下子消失了。他知道,并可以用生命打赌,它是来找他的,是专门来找他的。

 

    他们对视了良久,然后它转身离去。

 

    “不。”他说,嗓子因为长时间不用而沙哑了,“回来!”

 

    牝鹿继续从容不迫地在树林中穿行,很快,明亮的身体便印上了粗黑的树干的条纹。在紧张颤栗的一秒钟里,哈利犹豫着,警钟轻轻敲响:它可能是一个诡计,一个诱饵。但是本能,不可抗拒的本能,告诉他这不是黑魔法。他追了上去。

 

    雪在哈利脚下嘎吱作响,但牝鹿无声无息地在林中穿行,因为它只是光。它领着他往森林里越走越深。哈利走得很快,相信等牝鹿停下时,会让他好好走近它的,然后它还会说话,那声音将说出他需要知道的东西。

 

    终于,牝鹿停了下来,再次把美丽的头转向哈利。哈利急忙奔过去,一个问题在他心中燃烧,但正当他张嘴要问时,它消失了。

 

    尽管黑暗已将它整个吞没,但它那明亮的形象仍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垂下眼帘时,那形象变得更加明亮,让他辨不清方向。现在,恐惧袭上了他的心头:本来它的存在意味着安全。

 

    “荧光闪烁!”他轻声说,杖尖发出亮光。

 

    牝鹿的形象随着哈利的每一次眨眼而渐渐消失。他站在那儿,听着森林里的各种声音,远处树枝折断的声音,夜雪轻柔的沙沙声。他会受到袭击吗?它会不会把他引进一个埋伏圈?好像有人站在魔杖照不到的地方看着他,是他的想象吗?

 

    哈利把魔杖举高了一些,没有人朝他冲过来,没有绿光从树后射出。那牝鹿为什么把他带到这儿来呢?

 

    什么东西在魔杖的荧光中一闪,哈利猛然转身,原来只是一个结了冰的小池塘。他高举魔杖细看,破裂的黑色表面闪闪发光。

 

    他小心地走上前俯视,冰面映出他变形的影子和魔杖的光线。但那厚厚的、朦胧的灰色冰盖下还有一个东西在闪亮,一个银色的大十字……

 

    他的心跳到了喉咙口:他在池塘边跑了下来,将魔杖倾斜,让光线尽可能照到池底。深红色的光芒一闪……是一把剑,柄上的红宝石闪闪发光……格兰芬多的宝剑躺在森林中的池底。

 

他几乎停止了呼吸,低头盯着它。这怎么可能呢?它怎么会躺在森林中的池塘里,离他们宿营的地方这么近?是什么未知的魔法把赫敏吸引到这里的吗?或者牝鹿是守卫这个池塘的(他觉得它像守护神)?或者宝剑是在他们来了之后才特意被放进池塘的?要是这样,想把宝剑交给哈利的人又是谁呢?他再次用魔杖指着周围的树丛,搜索着一个人影或一只闪烁的眼睛,但没有发现任何人。不过,一丝新添的恐惧搀杂到兴奋中,他把注意力转到了静静躺在冰下的池底的那把宝剑上。

 

11.

   伤疤灼痛着,但他能够战胜疼痛了,虽然仍然能感觉到它,但有了距离。他最终学会了控制,学会了把伏地魔关在大脑之外,这正是邓布利多要他向斯内普学习的东西。就像哈利为小天狼星悲伤的时候,伏地魔的思维无法控制哈利一样,现在哈利正在哀悼多比,伏地魔的思维也无法穿透哈利。似乎是悲伤把伏地魔赶了出去……尽管邓布利多当然会说那是爱……

 

12.

   此刻周围的一切又冷又暗,太阳还没有在地平线上显露,他在斯内普的旁边飘然而行,穿过操场向着湖边飘去。

 

    “稍后我在城堡里和你会合,”他用那高亢、冷酷的声音说道,“现在你去吧。”

 

    斯内普鞠了个躬,沿小路返回,黑色的斗篷在身后飘扬。哈利慢慢走着,等待斯内普的身影消失。不能让斯内普看到他往哪里走,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但是城堡的窗户里没有灯光,而且他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他立刻施了一个幻身咒,就连自己都看不见自己了。

 

13.

   “呃——这是怎么——?”罗恩想问个究竟。

 

“现在只有一条路能进去,”阿不福思说,“你必须知道,整个学校从来没有这样严防死守过。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把所有古老的秘密通道的两头都堵死了,围墙边都是食死徒,校内固定有人巡逻。斯内普独掌大权,卡罗兄妹当他的左膀右臂,你就是进了学校,又能有什么作为呢……唉,那是你自己的事了,对吗?你说你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14.

    “我认为有,”麦格教授淡淡地说,“你知道,我们教师都很擅长魔法。如果大家全力以赴,我相信肯定能把他拖住一段时间。当然啦,必须对斯内普教授采取一点行动——”

 

    “让我——”

 

15.

   又下了两层楼,突然多了一个人轻轻的脚步声。是哈利先听到的,他的伤疤仍在刺痛。他在脖子上的皮袋里摸索活点地图,可没等他掏出来,麦格教授似乎也发现了有人。她停住脚步,举起魔杖准备战斗,一边问道:“谁在那儿?”

 

    “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从一套铠甲后面,走出了西弗勒斯。斯内普。

 

    哈利一看见他,心里就冒出仇恨的怒火。哈利只记得斯内普罪大恶极,几乎忘记了他的具体模样,忘记了他油腻腻的黑发像窗帘一样耷拉在他枯瘦的面孔周围,忘记了他那双黑眼睛有着怎样冷酷无情的目光。他没穿睡衣,而是穿着平常的黑色斗篷,手里也举着魔杖准备战斗。

 

    “卡罗兄妹呢?”他轻声问。

 

    “大概在你叫他们去的地方吧,西弗勒斯。”麦格教授说。

 

    斯内普走近前来,目光从麦格教授周围迅速掠过,似乎知道哈利就在那里。哈利也举起了魔杖,随时准备出击。

 

    “我有个感觉,”斯内普说,“阿莱克托抓到了一个闯入者。”

 

    “真的吗?”麦格教授说,“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斯内普微微活动了一下左臂,那里的皮肤上烙着黑魔标记。

 

    “哦,当然,”麦格教授说,“我忘记了,你们食死徒有自己的秘密联系方式。”

 

    斯内普假装没有听见麦格教授的话,目光仍然在她周围的空气里搜寻,同时一点点地向她逼近,而看他的神情,仿佛并没发觉自己在这么做。

 

    “我记得今天夜里不该是你在走廊里巡逻,米勒娃。”

 

    “你有意见?”

 

    “我只是奇怪,这么晚了,是什么让你从床上爬起来的?”

 

    “我好像听到了动静。”麦格教授说。

 

    “真的吗?似乎到处都很安静呀。”

 

    斯内普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看见哈利。波特了吗,米勒娃?如果你看见了,我必须强调——”

 

    麦格教授出手之快,简直令哈利难以相信。她的魔杖在空中嗖嗖挥砍,哈利一时以为斯内普肯定会神志不清地瘫倒在地,不料他的铁甲咒实在太敏捷,震得麦格失去了平衡。她朝墙上的一支火把挥舞着魔杖,火把立刻从支架上飞了出来。正准备给斯内普念咒的哈利只好赶紧把卢娜拖到一边,躲避落下来的火焰。火焰变成一个火环,占满整个走廊,像绳套一样朝斯内普飞去——

 

    接着它不再是火,而是一条巨大的黑蛇,麦格把它炸成了黑烟。几秒钟内,黑烟变形、凝固,成为密密麻麻的匕首追了过去。斯内普只好把那套铠甲挡在身前,一把把匕首撞在铠甲的护胸上,当当不绝——

 

    “米勒娃!”一个尖细的声音说,哈利一边仍替卢娜遮挡着穿梭的魔咒,一边回头看去,只见弗立维和斯普劳特教授穿着睡衣从走廊里匆匆跑来,身材臃肿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住手!”弗立维举着魔杖尖叫,“不许你再在霍格沃茨杀人!”

 

    弗立维的魔咒击中了斯内普当作盾牌的铠甲,哗啦一声,铠甲变活了。斯内普拼命挣脱把他死死挤压住的铁臂,并把铠甲朝袭击他的人飞掷过去。哈利和卢娜赶紧闪身扑倒,铠甲撞在墙上,成为碎片。等哈利再抬头看时,斯内普正在拼命逃跑,麦格、弗立维和斯普劳特都嗵嗵地追了上去。斯内普飞快地跑进一间教室,片刻之后,哈利听见麦格大喊:“懦夫!懦夫!”

 

    “怎么啦?怎么啦?”卢娜问。

 

    哈利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把隐形衣施在身后,顺着走廊奔进那个空荡荡的教室,麦格、弗立维和斯普劳特教授都站在一扇打碎的窗户前。

 

    “他跳下去了。”哈利和卢娜冲进教室时,麦格教授说。

 

    “你是说他死了?”哈利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窗口,没有理睬弗立维和斯普劳特看到他突然出现时发出的惊愕的喊叫。

 

    “不,他没有死,”麦格教授忿忿地说,“他不像邓布利多,他手里还拿着魔杖……而且,他似乎从他主子那里学了几手。”

 

    哈利看见远处有一个很大的、蝙蝠般的身影,正穿过黑暗朝围墙飞去,他不由得心生恐惧。

 

    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斯拉格霍恩追了过来。

 

    “哈利!”他气喘吁吁地说,按摩着穿鲜绿丝绸睡衣的肥大胸脯,“我亲爱的孩子……多么令人意外……米勒娃,请解释一下……西弗勒斯……怎么……?”

 

“我们的校长暂时休息了。”麦格教授指着窗户上那个斯内普形状的大洞说道。

 

16.

   “来不及收拾财物了,”麦格教授说,“最重要的是把你们从这里安全地转移出去。”

 

    “斯内普教授呢?”斯莱特林桌旁的一位女生喊了起来。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他逃跑了。”麦格教授说,格兰芬多、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桌旁爆发出一片欢呼。

 

17.

   伏地魔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手里的魔杖上。这魔杖让他困惑……而让伏地魔大人困惑的东西必须重新安排……

 

    “去把斯内普叫来。”

 

    “斯内普,主——主人?”

 

    “斯内普。快。我需要他。有件事要他为我——效力。去吧。”

......

    “他在尖叫棚屋。大蛇在他身边,蛇的周围好像有一层魔法保护。伏地魔刚派卢修斯。马尔福去找斯内普了。”

 

18.

   那边的屋子里光线昏暗,但他还是看见了纳吉尼。大蛇安全地待在那个飘浮在半空的星光闪闪的魔法保护球里,像在水底下一样扭动、盘绕。哈利还看见一张桌子的边缘,有一只苍白的、手指修长的手在摆弄一根魔杖。接着,斯内普说话了,哈利的心猛地一跳。斯内普跟哈利蜷身躲藏的地方只有几寸。

 

    “……主人,他们的抵抗正在瓦解——”

 

    “——这里面并没有你的功劳,”伏地魔用他高亢、清晰的声音说,“西弗勒斯,你虽然是个高明的巫师,但我认为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我们还差一点就要成功了……还差一点。”

 

    “让我去找那个男孩。让我把波特给您带来。我知道我能找到他,主人。求求您。”

 

    斯内普从缝隙前走过,哈利往后退了一点,眼睛仍盯在纳吉尼身上,心里在想有没有魔咒能够击穿大蛇周围的保护层,但一个也想不出来。他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失败,就会暴露他的位置……

 

    伏地魔站了起来。哈利可以看见他了,看见他那双红眼睛,那张扁扁的、蛇一般的脸,还有他在昏暗中闪烁的苍白微光。

 

    “我有个难题,西弗勒斯。”伏地魔轻声说。

 

    “主人?”斯内普说。

 

    伏地魔举起老魔杖,细致优雅地捏在指间,像捏着一根指挥棒。

 

    “它为什么对我不管用呢,西弗勒斯?”

 

    静默中,哈利仿佛能听见大蛇盘绕、伸展时发出的嘶嘶叫声,或者是伏地魔那在空气中萦绕不去的嘶嘶叹息声?

 

    “主——主人?”斯内普茫然地说,“我不明白。您——您用这根魔杖施了高超的魔法吧。”

 

    “不,”伏地魔说,“我只施了我平常的魔杖。我是高超的,但这根魔杖……不。它没有显示出它应该显示的奇迹。这根魔杖和我多年前从奥利凡德手里买的那根魔杖相比,我感觉不到有什么差别。”

 

    伏地魔的语气是平静的、若有所思的,但哈利的伤疤又开始突突地跳疼。随着额头上的疼痛一点点地加剧,他感觉到伏地魔内心的怒火逐步升级了。

 

    “没有差别。”伏地魔又说了一遍。

 

    斯内普没有说话。哈利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斯内普是不是感觉到了危险,正在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话来使主人消除疑虑。

 

    伏地魔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哈利有几秒钟看不见他,只听见他一边踱步一边仍然用那种不紧不慢的声音说着话,与此同时,哈利的疼痛和怒火仍在不断加剧。

 

    “我苦苦地想了很长时间,西弗勒斯……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从战场上叫回来吗?”

 

    一时间,哈利看见了斯内普的侧影,斯内普的眼睛正盯着魔法笼子里盘绕的大蛇。

 

    “不知道,主人,但我请求您让我回去,让我找到波特。”

 

    “你说话很像卢修斯,你们谁都不如我了解波特。用不着去找。波特自己会送上门来的。我知道他的弱点,他的一个很大的缺陷。他不愿意看着别人在他周围被击倒,况且又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发生。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他会来的。”

 

    “可是,主人,他可能会被别人失手杀死——”

 

    “我给我那些食死徒的指令非常明确。活捉波特。杀死他的朋友——越多越好——但不许杀死他。”

 

    “但是,西弗勒斯,我想要谈的是你,而不是哈利。波特。你曾经对我很有价值,很有价值。”

 

    “主人知道我甘愿为您效力。可是——让我去找那个男孩吧,主人。让我把他带来见您。我知道我能——”

 

    “我跟你说了,不行!”伏地魔说,在他又转过身来时,哈利看见了他眼睛里闪烁的红光,听见了他的斗篷沙沙作响,就像蛇在地上爬行。哈利还从灼痛的伤疤感觉到伏地魔的不耐烦。“西弗勒斯,我目前关心的是,当我最终面对那个男孩时会怎么样!”

 

    “主人,那当然不可能有问题——?”

 

    “——有问题,西弗勒斯,有问题。”

 

    伏地魔停住脚步,哈利又能清楚地看见他了,只见他用苍白的手指捋着老魔杖,眼睛盯着斯内普。

 

    “为什么我用的两根魔杖面对哈利。波特时都不管用呢?”

 

    “我——我回答不上来,主人。”

 

    “是吗?”

 

    强烈的怒火像钉子一样刺进哈利的脑袋,他把拳头塞进了嘴里,免得自己疼得叫出声来。他闭上眼睛,突然他变成了伏地魔,正盯着斯内普那张惨白的脸。

 

    “我的那根紫杉木魔杖对我百依百顺,西弗勒斯,可就是没能杀死哈利。波特。两次都失败了。奥利凡德在酷刑之下告诉了我孪生杖芯的事,叫我使用别人的魔杖。我这么做了,可是,卢修斯的魔杖一遇到波特的魔杖就成了碎片。”

 

    “我——我也不明白,主人。”

 

    斯内普此刻没有看着伏地魔。他那双黑眼睛仍然盯着保护球里盘绕扭动的大蛇。

 

    “我寻找到第三根魔杖,西弗勒斯。老魔杖,命运杖,死亡棒。我从它的前任主人那里把它拿来了。我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坟墓里把它拿来了。”

 

    现在斯内普看着伏地魔了,斯内普的脸像一张死人面具,像大理石一样惨白、凝固。他开口说话时令人大吃一惊,没想到那双空洞的眼睛后面居然是个活人。

 

    “主人——让我去找那个男孩——”

 

    “整个漫漫长夜,眼看到了胜利的边缘,我却坐在这里,”伏地魔说,声音几近耳语,“想啊,想啊,为什么老魔杖不肯发挥它的本领,不肯像传说中那样为它的合法主人创造奇迹……现在我似乎有了答案。”

 

    斯内普没有说话。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你毕竟是个聪明人,西弗勒斯。你一直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仆人,我为必须发生的事情感到遗憾。”

 

    “主人——”

 

    “老魔杖不能好好地为我效力,西弗勒斯,因为我不是它真正的主人。老魔杖属于杀死它前任主人的那位巫师。是你杀死了阿不思。邓布利多。只要你活着,西弗勒斯,老魔杖就不可能真正属于我。”

 

    “主人!”斯内普抗议道,一边举起了魔杖。

 

    “不可能有别的办法,”伏地魔说,“我必须征服这根魔杖,西弗勒斯。征服这根魔杖,就最终征服了波特。”

 

    伏地魔用老魔杖猛击了一下空气。斯内普毫发未伤,刹那间,他似乎以为自己暂时被豁免了。接着,伏地魔的意图就清楚了。大蛇的笼子在空中翻滚,斯内普只发出一声尖叫,笼子就把他的脑袋和肩膀罩住了,伏地魔用蛇佬腔说话了。

 

    “杀。”

 

    一声可怕的惨叫,哈利看见斯内普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消失了,蛇的尖牙扎进了他的脖子。他无力地推开那带魔法的笼子,膝头一软倒在地上,脸色变得煞白,黑黑的眼睛睁得老大。

 

    “我很遗憾。”伏地魔冷冷地说。

 

    他转过身,内心里没有悲哀,也没有悔恨。有了绝对听从他命令的魔杖,他现在应该离开这个棚屋,收拾局面了。他用魔杖指着星光闪闪的蛇笼,笼子飘升起来,离开了斯内普。斯内普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鲜血从他脖子的伤口里喷涌而出。伏地魔快速离开了屋子,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条关在庞大保护球里的巨蛇也随他飘浮而去。

 

    哈利又回到了隧道,回到了他自己的思想里,他睁开了眼睛。他为了不让自己喊出声来,把手指的关节都咬出血了。此刻他透过箱子和洞壁间的狭小缝隙窥视着,看见一只穿黑靴子的脚在地板上颤抖。

 

    “哈利!”赫敏在他身后喘着气叫道,但他已将魔杖指向挡住视线的箱子。箱子悬起了一英寸,悄没声儿地飘到旁边。哈利蹑手蹑脚地爬进了那个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走近那个垂死的人。当他看见斯内普那张煞白的脸,看见那些手指在努力堵住脖子上喷血的伤口时,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感受。哈利脱掉隐形衣,低头望着这个他仇恨的男人。斯内普睁得大大的黑眼睛看见了哈利,他挣扎着想说话。哈利俯下身,斯内普抓住哈利长袍的前襟,把他拉近自己。

 

    斯内普的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咯啦咯啦的可怕声音。

 

    “拿……去……拿……去……”

 

    斯内普身上流出来的不仅是血。一种银蓝色的、既不是气体也不是液体的东西,从他嘴里、耳朵里和眼睛里冒了出来。哈利明白这是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只凭空变出的细颈瓶被赫敏塞进了他颤抖的手里。哈利用魔杖把银色物质捞取到瓶子里。瓶子满了,斯内普的血似乎也已流尽了,他抓住哈利长袍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看……着……我……”他轻声说。

 

    绿眼眸盯着黑眼眸,但一秒钟后,那一双黑眸深处的什么东西似乎消失了,它们变得茫然、呆滞而空洞。抓住哈利的那只手垂落在地上,斯内普不动了。

 

 (哭死了——)

 

19.

一样放在柜子里。哈利把盆口刻有如尼文符号的大石盆搬到桌上,将斯内普的记忆倒了进去。逃到别人的思想里去也是一种解脱……即使是斯内普留给他的东西,也不可能比他自己的思绪更糟。

 

    记忆在旋转,银白色,形状奇异,哈利不再迟疑,抱着一种不管不顾、彻底放弃的心理,一头扎了进去,似乎这能

 

    缓解他内心刀割般的痛苦。

 

    他头朝前落进了阳光里,双脚踏在温暖的土地上。他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几乎没有人的游

 

    乐场上。一个大大的烟囱赫然耸立在远处的天际。两个女孩在荡秋千,一个瘦瘦的男孩躲在灌木丛后面

 

    注视着她们。男孩的黑头发很长,身上的衣服极不协调,倒像是故意穿成这个样子:一条过短的牛仔裤

 

    ,一件又大又长、像是大人穿的破旧外衣,还有一件怪模怪样的孕妇服似的衬衫。

 

    哈利走近男孩身边。斯内普看上去约莫九到十岁,脸色灰黄,个头矮小,体格精瘦。注视着较小的

 

    那个女孩在秋千上比那个大的越荡越高,他瘦瘦的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渴慕。

 

    “莉莉,别这样!”较大的女孩尖叫道。

 

    可是,小女孩在秋千荡到最高处时松开手飞到空中,真的是在飞,欢声大笑着扑向天空。她并没有

 

    重重地摔在游戏场的柏油地上,而是像杂技演员一样在空中滑翔,停留了很长时间,最后十分轻盈地落

 

    在地上。

 

    “妈妈叫你别这么做!”

 

    佩妮让鞋跟擦地停住秋千,发出尖厉刺耳的摩擦声,然后她又跳了起来,双手叉腰。

 

    “妈妈说不许你这样,莉莉!”

 

    “可是我没事儿,”莉莉说,还在咯咯笑着,“佩妮,看看这个。看我的本事。”

 

    佩妮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游戏场里只有她们俩,当然还有斯内普,不过女孩们并不知道。莉莉从

 

    斯内普藏身的灌木丛里捡起一朵枯落的花。佩妮走了上来,看上去既好奇又不满,内心十分矛盾。莉莉

 

    等佩妮走近可以看清了,就把手摊开来,花瓣在她手心里不停地一开一合,就像某种古怪的、多层的牡

 

    蛎。

 

    “别这样!”佩妮尖叫道。

 

    “我又没把你怎么样。”莉莉说,不过她还是把花捏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这不对,”佩妮说,但她的目光追随着落地的花,并久久地停在上面,“你是怎么做的?”她又

 

    问,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渴望。

 

    “这不是很清楚的事吗?”斯内普再也克制不住,从灌木丛后面跳了出来。佩妮尖叫一声,转身身

 

    秋千跑去,莉莉显然也吓了一跳,但待在原地没动。斯内普似乎后悔自己贸然出现,他看着莉莉,灰黄

 

    的面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什么很清楚?”莉莉问。

 

    斯内普显得又紧张又激动。他看看远处在秋千旁徘徊的佩妮,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

 

    “什么意思?”

 

    “你是……你是个女巫。”斯内普轻声说。

 

    莉莉像是受了侮辱。

 

    “对别人说这种话是很不礼貌的!”

 

    她转过身,仰着脸大步朝她姐姐走去。

 

    “不!”斯内普说。他的脸已经变得通红,哈利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脱掉那件可笑的超大外衣,除非

 

    是因为他不想露出下面的孕妇服。他甩着袖子去追两个女孩,那滑稽的模样活像蝙蝠,活像他成年后的

 

    样子。

 

    姐妹俩以同样不满的目光审视着他,两人都抓着一根秋千柱子,好像那是捉人游戏中的安全地带。

 

    “你就是,”斯内普对莉莉说,“你就是个女巫。我观察你有一阵子了。这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妈

 

    妈就是女巫,我是男巫。“

 

    佩妮的笑声像冷水一样。

 

    “男巫!”她尖叫一声。刚才这男孩的突然出现使她受惊不小,现在她恢复了镇静,勇气又回来了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斯内普家的那个男孩!他们住在河边的蜘蛛尾巷,”她告诉莉莉,语气明显表

 

    示她认为那是个下三滥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偷看我们?”

 

    “我没偷看,”斯内普说,他又激动又不安,在明亮的阳光下头发显得很脏,“才不愿意偷看你呢

 

    ,“他轻蔑地接着说,”你是个麻瓜。“

 

    佩妮显然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她绝不会听不懂他的语气。

 

    “莉莉,快,我们走吧!”她尖声说。莉莉立刻听从姐姐的话动身离开了,但眼睛还瞪着斯内普。

 

    斯内普站在那里注视她俩大步穿过游戏场的门,此刻只有哈利在一旁看着他。哈利看出了斯内普内心的

 

    痛苦和失望,他明白斯内普筹划这一刻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一切都乱了套……

 

    眼前的情景消失了,没等哈利反应过来,周围完全变了样儿。

 

    他现在是在一片小树林里。他看见一条阳光下的小河在树丛间流过,波光粼粼,树荫洒下一片墨绿

 

    色的清凉。两个孩子盘着腿,面对面地坐在地上。斯内普已经脱去了外衣,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那件

 

    古怪的孕妇服显得不那么刺眼了。

 

    “……如果你在校外施魔法,魔法部就会惩罚你,你会收到信的。”

 

    “可是我在校外施过魔法呀!”

 

    “我们没关系。我们还没有魔杖呢。小孩子控制不住自己,他们不管。一旦到了十一岁,”他煞有

 

    介事地点点头,“他们开始训练你,那时你就得小心点儿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莉莉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空中快速地旋转,哈利知道她在想象树枝后面飘

 

    出火星。然后她扔掉树枝,冲着男孩探身说道:“这是真的,对吗?不是开玩笑?佩妮说你在骗我。佩

 

    妮就根本没有什么霍格沃茨。这是真的,对吗?“

 

    “对我们来说是真的,”斯内普说,“对她来说不是。我们会收到信的,你和我。”

 

    “真的?”莉莉轻声问。

 

    “千真万确。”斯内普说,他虽然头发参差不齐,衣服稀奇古怪,但坐在她面前却显得别有一番气

 

    派,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

 

    “信真的是由猫头鹰送来?”莉莉小声问。

 

    “一般来说是这样,”斯内普说,“但你是麻瓜出身,所以学校会派人来向你父母解释一下。”

 

    “麻瓜出身会有什么不同吗?”

 

    斯内普迟疑着,他的黑眼睛在绿荫下显得很热切,看着莉莉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头深红色的头发。

 

    “不会,”他说,“不会有什么不同。”

 

    “太好了。”莉莉说,松了口气。显得她一直在为此担心。

 

    “你会变许多魔法,”斯内普说,“我看见了。我一直在偷看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莉莉没有听他说,而是四肢伸开躺在铺满绿叶的地上,望着头顶茂密的树叶。

 

    斯内普渴慕地望着她,就像游戏场上望着她时一样。

 

    “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样啦?”莉莉问。

 

    斯内普微微蹙起了眉头。

 

    “还好。”他说。

 

    “他们不吵了?”

 

    “噢,还吵,”斯内普说,一边抓起一把叶子,把它们撕碎了,但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但不会太久了,我就要走了。”

 

    “你爸爸不喜欢魔法?”

 

    “他什么都不太喜欢。”斯内普说。

 

    “西弗勒斯?”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斯内普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嗯?”

 

    “再跟我说说摄魂怪的事。”

 

    “你打听它们干什么?”

 

    “如果我在校外使用魔法——”

 

    “不会为了这个把你交给摄魂怪的!摄魂怪是专门对付那些真正干了坏事的人。它们看守巫师监狱

 

    ——阿兹卡班。你不会进阿兹卡班的,你太——“

 

    他的脸又红了,撕碎了更多的树叶。就在这时,哈利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他转身一看,佩妮躺在

 

    一棵树后,脚下没有站稳。

 

    “佩妮!”莉莉说,声音里透着惊讶和欢迎,可是斯内普跳了起来。

 

    “现在是谁在偷看?”他嚷道,“你想干吗?”

 

    佩妮被发现后惊慌失措,几乎喘不过气来。哈利看出她在绞尽脑汁想说几句伤人的话。

 

    “你倒说说你穿的那是什么?”她指着斯内普的胸口说,“你妈妈的衣服?”

 

    咔嚓一声,佩妮头顶上一根树枝突然落了下来。莉莉尖叫一声,树枝砸中了佩妮的肩膀,她踉跄着

 

    后退几步,哭了起来。

 

    “佩妮!”

 

    可是佩妮跑开了。莉莉朝斯内普发火了。

 

    “是你干的吗?”

 

    “不是。”斯内普显得既不服又害怕。

 

    “就是你!”莉莉从他面前后退,“就是你!你伤着她了!”

 

    “不——我没有!”

 

    然而莉莉不相信他的谎话。她气冲冲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就跑出小树林,追她姐姐去了,斯内普显

 

    得痛苦而困惑……

 

    场景转换。哈利环顾四周,他是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斯内普站在他旁边,微微弓着身子,紧挨

 

    着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脸色灰黄、神情阴沉的瘦女人。斯内普正盯着不远处的一家四口。两个女孩离开

 

    她们的父母站着。莉莉似乎在央求她的姐姐。哈利凑过去听。

 

    “……我很难过,佩妮,我很难过!你听我说——”她抓过姐姐的手紧紧地握住,佩妮则拼命想挣

 

    扎,“也许我一到那儿——不,听我说,佩妮!也许我一到那儿,就能找到邓布利多教授,说服他改变

 

    主意!“

 

    “我才——不想——去呢!”佩妮说,使劲想把手从妹妹手里抽出来,“你以为我愿意到某个荒唐

 

    的城堡里去,学着做一个——一个——“

 

    她浅色的眼睛望着站台,望着猫在主人怀里喵喵地叫,望着猫头鹰在笼子里扑打翅膀,互相高叫,

 

    望着那些学生——有的已穿上黑色的长袍,他们在把行李搬上鲜红色的蒸汽机车,在分别一个暑假后高

 

    兴地大声与同学打着招呼。

 

    “——你以为我想成为一个——一个怪物?”

 

    佩妮终于把手抽走了,莉莉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不是怪物,”莉莉说,“这么说真难听。”

 

    “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佩妮来劲地说,“一个专门给怪物办的学校。你和那个姓斯内普的男孩

 

    ……怪胎,你们俩都是怪胎。幸好把你们跟普通人隔开了,那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莉莉朝父母那边瞟了一眼,他们正带着由衷的喜悦看着站台上的情景,心情的饱览这一幕。莉莉又

 

    回过头来看着姐姐,压低声音,语气变得很激烈。

 

    “你给校长写信求他收下你时,可没认为这是一所怪物学校。”

 

    佩妮的脸变得通红。

 

    “求?我没求!”

 

    “我看见他的回信了,写得很委婉。”

 

    “你不应该偷看——”佩妮轻声说,“那是我的隐私——你怎么可以——?”

 

    莉莉朝站在近旁的斯内普瞥了一眼,泄漏了秘密。佩妮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个男孩发现的!你和那个男孩偷偷溜进了我们房间!”

 

    “不是——不是偷偷溜进去——”现在是莉莉在辩解了,“西弗勒斯看见了一信封,他不相信麻瓜

 

    也能跟霍格沃茨取得联系,就是这样!他说肯定有巫师潜入了邮政系统,秘密地关照——“

 

    “看来巫师到处乱管闲事!”佩妮说,刚才通红的脸现在变得煞白,“怪物!”她朝妹妹啐了一口

 

    ,猛一转身,向父母跑去……

 

    场景又消失了。

 

    斯内普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过道里匆匆往前走,列车哐当哐当地在乡野间穿行。他已经换上了校

 

    袍,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脱掉那身难看的麻瓜衣服。终于,他在一间包厢外停住脚步,包厢里一群

 

    吵吵闹闹的男孩正在聊天。莉莉蜷身坐在窗边角落里的一个座位上,脸贴着玻璃窗。

 

    斯内普拉开包厢的门,坐在了莉莉对面。莉莉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望着窗外。她一直在哭。

 

    “我不想跟你说话。”她声音哽咽地说。

 

    “为什么?”

 

    “佩妮恨——恨我,因为我们看了邓布利多的那封信。”

 

    “那又怎么样?”

 

    她非常嫌恶地白了他一眼。

 

    “她是我姐姐!”

 

    “她不过是个——”他赶紧闭了嘴。莉莉只顾忙着偷偷擦眼泪,没有听见他的话。

 

    “可是我们出发了!”他说,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喜悦,“没错!我们出发去霍格沃茨了!”

 

    莉莉点点头,擦擦眼睛,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最好进斯莱特林。”斯内普说,看到莉莉高兴了一点,他觉得很受鼓舞。

 

    “斯莱特林?”

 

    坐在包厢里的一个男孩听到这个词转过头来。他本来对莉莉和斯内普没有表示出丝毫兴趣。哈利刚

 

    才把注意力全集中在窗边的两个人身上,此刻才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像斯内普一样身材瘦弱,头发乌

 

    黑,但一看就知道从小备受呵护,甚至很受宠爱,这显然是斯内普极度缺乏的。

 

    “谁想去斯莱特林?我才不愿待在那儿呢,你呢?”詹姆问悠闲地坐在对面座位上的男孩。哈利心

 

    头一跳,认出那是小天狼星。小天狼星没有笑。

 

    “我们全家都是斯莱特林的。”他说。

 

    “天哪,”詹姆说,“我还觉得你挺好的呢!”

 

    小天狼星咧嘴笑了笑。

 

    “说不定我会打破传统。如果让你选择,你想去哪儿?”

 

    詹姆举起一把无形的宝剑。

 

    “‘格兰芬多,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像我爸爸一样。”

 

    斯内普轻蔑地哼了一声,詹姆转头看着他。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斯内普说,但他傲慢的饥笑却表露了相反的意思,“如果你情愿肌肉发达而不是头脑发

 

    达——“

 

    “那么你希望去哪儿?看样子你两样都不发达。”小天狼星突然插嘴道。

 

    詹姆大声笑了起来。莉莉挺直身子,绯红了脸,厌恶地看看詹姆,又看看小天狼星。

 

    “走吧,西弗勒斯,我们另外找一间包厢。”

 

    “哦哦哦哦……”

 

    詹姆和小天狼星模仿着莉莉高傲的声音,斯内普走过时詹姆还伸腿绊了他一下。

 

    “回见,鼻涕精!”一个声音喊道,包厢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场景再次消失……

 

    哈利站在斯内普身后,面对着几张烛光映照的学院长桌,桌旁是一张张兴奋的面孔。这时,麦格教

 

    授说道:“莉莉。伊万斯!”

 

    他注视着自己的母亲迈着颤抖的双腿走上前去,在摇摇晃晃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麦格教授把分院帽

 

    罩在她脑袋上,帽子接触到她深红色的头发还不到一秒钟,就喊道:“格兰芬多!”

 

    哈利听见斯内普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莉莉脱下帽子还给了麦格教授,匆匆朝热烈欢呼的格兰芬多

 

    同学们走去,但她回头看了一眼斯内普,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哈利看见小天狼星在板凳上挪了挪

 

    ,给她腾出了地方。莉莉看了他一眼,似乎认出他就是火车上的那个人,立刻抱起双臂,坚定地转过身

 

    背朝着他。

 

    点名还在继续。哈利看到卢平、小矮星和他父亲都到了格兰芬多桌旁,跟莉莉和小天狼星坐在一起

 

    。最后,只有十几个学生还没有分院,麦格教授喊道了斯内普。

 

    哈利和他一起走到凳子旁,看着他把帽子戴在脑袋上。“斯莱特林!”分院帽喊道。

 

    西弗勒斯。斯内普走向礼堂的另一边,离莉莉越来越远。斯莱特林同学在那里朝他欢呼,卢修斯。

 

    马尔福胸前戴着闪闪发亮的级长徽章,拍了拍在他身边坐下的斯内普……

 

    场景变换……

 

    莉莉和斯内普走在城堡的院子里,显然是在吵架。哈利紧走几步,追上去偷听。等到他追近时,才

 

    发现他们俩都高了许多。似乎自分院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以为我们应该是朋友?”斯内普在说话,“最好的朋友?”

 

    “是这样啊,西弗,但我不喜欢跟你一起鬼混的那几个人!对不起,可是我讨厌埃弗里和穆尔塞伯

 

    !你看出他有哪点好啊,西弗?鬼鬼祟祟的!你知道他那天想对玛丽。麦克唐纳做什么吗?“

 

    莉莉走到一根柱子前靠了上去,抬头望着那张灰黄的瘦脸。

 

    “那不算什么,”斯内普说,“开个玩笑而已,没什么——”

 

    “那是黑魔法,如果你觉得那很好玩——”

 

    “可波特和他那些朋友干的勾当呢?”斯内普质问道,血又涌到脸上,他似乎无法控制怨恨的情绪

 

    。

 

    “波特有什么勾当?”莉莉说。

 

    “他们晚上溜出去。那个卢平有些怪异。他总是出去,去哪儿呢?”

 

    “他病了,”莉莉说,“他们说他病了——”

 

    “每个月满月的时候?”斯内普说。

 

    “我知道你的想法,”莉莉说,口气很冷,“奇怪了,你为什么对他们那么上心?你为什么关心他

 

    们在夜里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看到他们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优秀。”

 

    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她的脸红了。

 

    “但他们没有使用黑魔法呀,”她降低了声音,“而且你真是忘恩负义。我听说了那天夜里的事情

 

    。你从打人柳下偷偷溜进了那条隧道,是詹姆。波特救了你,逃脱了那下面的——“

 

    斯内普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气急败坏地说:“救我?救我?你以为他是英雄?他是为了救他自己

 

    ,还有他的朋友!你可不能——我不让你——“

 

    “让我?让我?”

 

    莉莉那双明亮的绿眼睛眯成了缝,斯内普立刻退缩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别人把你当傻瓜——他喜欢你,詹姆。波特喜欢你!”这句

 

    话似乎是勉强从他嘴里拽出来的,“他可不是……大家都认为……了不起的魁地奇球明星——”痛苦和

 

    反感使得斯内普语无伦次,莉莉的眉毛在额头上越扬越高。

 

    “我知道詹姆。波特是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莉莉打断了斯内普,“这点不需要你告诉我。但穆

 

    尔塞伯和埃弗里的所谓幽默是邪恶的。邪恶的,西弗。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跟他们交朋友。“

 

    哈利怀疑斯内普是否听见了她对穆尔塞伯和埃弗里的批评。莉莉指责詹姆。波特的话一出口,他整

 

    个身体就放松了。当他们转身走开时,斯内普的脚步重又变得轻快起来……

 

    场景消失了……

 

    哈利注视着斯内普参加完黑魔法防御术课的O.W.L.考试后离开了礼堂,注视着他悠闲地走出城堡,

 

    漫无目的地逛到那棵山毛榉树附近,詹姆、小天狼星、卢平和小矮星正一起坐在树下。但哈利这次没有

 

    靠近他们,因为他知道詹姆把西弗勒斯在空中百般奚落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说

 

    了什么,再听一遍不会使他快乐。他注视着,莉莉走到那伙人中间去替斯内普辩护。他远远地听见斯内

 

    普恼羞成怒地冲她喊出了那个不可原谅的词:“泥巴种。”

 

    场景变换……

 

    “对不起。”

 

    “我没兴趣。”

 

    “对不起!”

 

    “别白费口舌了。”

 

    时间是晚上,莉莉穿着晨衣,抱着双臂站在格兰芬多塔楼入口处的胖夫人肖像前面。

 

    “玛丽说你扬言要睡在这里我才出来的。”

 

    “我就要睡在这里。我绝不是故意叫你泥巴种的,我只是——”

 

    “只是说漏了嘴?”莉莉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同情,“太晚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借口原谅你。

 

    我的朋友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还跟你说话。你和你那些亲爱的食死徒朋友——你看,你甚至都不否认!

 

    你甚至都不否认那就是你们的目标!你迫不及待地想成为神秘人的手下,对吗?“

 

    他的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又闭上了。

 

    “我不能再装下去了,你选择了你的路,我选择了我的。”

 

    “不——听我说,我不是故意——”

 

    “——叫我泥巴种?但是你管我这类出身的人都叫泥巴种,西弗勒斯。我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挣扎着还想说点什么,但莉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从肖像洞口爬了回去……

 

    走廊消失了,这次场景变换的时间长了一些。哈利似乎飞过了许多变幻的形状和色彩,最后周围的

 

    景物才固定下来。他站在黑暗中一个荒凉、寒冷的山顶上,风嗖嗖地刮过几棵没有叶子的枯树。成年的

 

    斯内普气喘吁吁地原地转过身子,手里紧紧地捏着魔杖,似乎在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他的恐惧也

 

    感染了哈利,虽然哈利知道自己不可能受到伤害。他纳闷斯内普在等什么呢,不禁也转过头去——

 

    突然,空中闪过一道刺眼的、之字形的白光,哈利以为是闪电,但斯内普扑通跪倒在地,魔杖从手

 

    里飞了出去。

 

    “别杀我!”

 

    “那不是我的意图。”

 

    风在树枝间呜呜作响,淹没了邓布利多刚才幻影显形的声音。他站在斯内普的面前,长袍在风里飘

 

    摆,魔杖的光从下面照着他的脸。

 

    “怎么样,西弗勒斯?伏地魔大人有什么口信给我?”

 

    “没有——没有口信——我是为自己来的!”

 

    斯内普绞着双手,看上去有点心神错乱,乌黑纷乱的头发在脑袋周围飘舞。

 

    “我——我带来了一个警报——不,一个请求——求求您——”

 

    邓布利多一挥魔杖。虽然周围的枝叶仍在晚风里飞舞,但在他和斯内普面对面站立的地方,却是一

 

    片寂静。

 

    “一个食死徒能对我有何请求?”

 

    “那个——那个预言……那个预言……特里劳妮……”

 

    “啊,是了,”邓布利多说,“你向伏地魔传达了多少?”

 

    “一切——我听到的一切!”斯内普说,“所以——正因为那个——他认为指的是莉莉。伊万斯!

 

    “

 

    “预言没有说是女人,”邓布利多说,“说的是一个七月底出生的男孩——”

 

    “您明白我的意思!他认为指的是莉莉的儿子,他要追到莉莉——把他们全部杀掉——”

 

    “既然莉莉对你这么重要,”邓布利多说,“伏地魔肯定会免她一死吧?你就不能求求他饶了那位

 

    母亲,拿儿子作为交换?“

 

    “我——我求过他——”

 

    “你令我厌恶。”邓布利多说,哈利从没听过邓布利多以这么轻蔑的口吻说话。斯内普似乎萎缩了

 

    一点儿。“那么,你就不关心她丈夫和孩子的死活?他们尽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斯内普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着邓布利多。

 

    “那就把他们都藏起来,”他嘶哑着声音说,“保证她——他们的——安全。求求您。”

 

    “那你给我什么作为回报呢,西弗勒斯?”

 

    “作为——回报?”斯内普张口结舌地看着邓布利多,哈利以为他会拒绝,但良久之后,他说,“

 

   “一切。”

 

20.

(还是记忆)

   山顶消失了,哈利站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什么东西在发出可怕的声音,像某种受伤的动物。斯内普颓然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邓布利多站在他面前,神色严峻。过了片刻,斯内普抬起脸,自从荒野山顶的一幕之后,他仿佛度过了一百年的苦难岁月。

 

    “我以为……你会……保证她的……安全……”

 

    “她和詹姆错误地信任了别人,”邓布利多说,“就像你,西弗勒斯。你不是也曾指望伏地魔会饶她一命吗?”

 

    斯内普的呼吸虚弱无力。

 

    “她儿子活下来了。”邓布利多说。

 

    斯内普猛地晃了一下脑袋,像在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

 

    “她儿子还活着,眼睛和他妈妈的一样,一模一样。我想,你肯定记得莉莉。伊万斯的眼睛,它的形状和颜色,对吗?”

 

    “不要!”斯内普吼道,“没了……死了……”

 

    “这是悔恨吗,西弗勒斯?”

 

    “我希望……我希望死的是我……”

 

    “那对别人有什么用呢?”邓布利多冷冷地说,“如果你爱莉莉。伊万斯,如果你真心地爱她,那你面前的道路很清楚。”

 

    斯内普眼前似乎隔着一层痛苦的迷雾,邓布利多的话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才传到他的耳朵里。

 

    “您——您说什么?”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别让她白白牺牲。帮助我保护莉莉的儿子。”

 

    “他不需要保护。黑魔王走了——”

 

    “黑魔王还会回来,到那时候,哈利。波特将会面临可怕的危险。”

 

    静默了很久,斯内普慢慢控制住自己,呼吸自如了。最后他说道:“很好。很好。可是千万——千万别说出去,邓布利多!只能你知我知!您起誓!我受不了……特别是波特的儿子……我要您起誓!”

 

    “要我起誓,西弗勒斯,永远不把你最好的方面透露出去?”邓布利多低头看着斯内普那张激动而又痛苦的脸,叹息着说,“如果你坚持……”

 

    办公室消失了,紧接着又重新浮现。斯内普在邓布利多面前踱来踱去。

 

    “——跟他父亲一样平庸、傲慢,专爱违反纪律,喜欢出风头,吸引别人注意,放肆无礼——”

 

    “你看到的是你预想会看到的东西,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在看一本《今日变形术》,头也不抬地说,“别的老师都说那男孩谦虚、随和,天资也不错。我个人也发现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邓布利多翻过一页,仍然头也不抬地说:“注意奇洛,好吗?”

 

    色彩旋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昏暗了,斯内普和邓布利多隔开一点站在门厅里。圣诞舞会上最后一批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去睡觉了。

 

    “怎么样?”邓布利多轻声问。

 

    “卡卡洛夫的标记也变黑了。他很紧张,担心会受惩罚。你知道黑魔王倒台后他给了魔法部很多帮助。”斯内普侧眼看着邓布利多那长着弯鼻子的面影,“卡卡洛夫打算,如果标记灼痛起来,他就逃跑。”

 

    “是吗?”邓布利多轻声说,这时芙蓉。德拉库尔和罗杰。戴维斯咯咯地笑着从操场进来了,“你也很想跟他一起去?”

 

    “不,”斯内普说,他的黑眼睛盯着芙蓉和罗杰远去的背影,“我不是那样的胆小鬼。”

 

    “对,”邓布利多赞同道,“到目前为止,你比伊戈尔。卡卡洛夫要勇敢得多。知道吗,我有时觉得我们的分类太草率了……”

 

    他走开了,斯内普兀自垂头丧气……

 

    这一次,哈利还是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时间是晚上,邓布利多无力地歪在桌后宝座般的椅子上,看上去神志不清。他的右手耷拉着,被烧焦了,黑乎乎的。斯内普低声念着咒语,将魔杖对准了那只手腕,左手把一杯浓浓的金色药液灌进了邓布利多的嘴里。过了片刻,邓布利多的眼皮抖动了几下,睁开了。

 

    “你为什么,”斯内普劈头就问,“为什么要戴上那枚戒指?它上面有魔咒,你肯定知道。为什么还要碰它?”

 

    马沃罗。冈特的戒指放在邓布利多面前的桌子上,已经破裂,旁边是格兰芬多的宝剑。

 

    邓布利多苦笑了一下。

 

    “我……我做了傻事。诱惑太大了……”

 

    “什么诱惑?”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

 

    “你能够回到这里已是个奇迹!”斯内普怒气冲冲地说,“那枚戒指上有特别强大的魔咒,我们最多能希望把它遏制住。我已经把魔咒暂时囚禁在一只手里——”

 

    邓布利多举起那只焦黑、无用的手,仔细端详着,就像面对着一个非常有趣的古董。

 

    “你干得很出色,西弗勒斯。你认为我还有多少时间?”

 

    邓布利多的语气轻松随意,如同在询问天气预报。斯内普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说不好,大概一年。没有办法永远遏制这样的魔咒。它最终总会扩散,这种魔咒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加强。”

 

    邓布利多露出了微笑。他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这消息对他来说似乎无足轻重。

 

    “我很幸运,非常幸运,有你在我身边,西弗勒斯。”

 

    “如果你早点儿把我叫来,我或许能多采取些措施,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斯内普恼怒地说,他低头看着破碎的戒指和那把宝剑,“你以为摧毁戒指就能破除魔咒?”

 

    “差不多吧……我肯定是昏了头了……”邓布利多说,他吃力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也好,这样就使事情变得更简单了。”

 

    斯内普似乎完全被弄糊涂了。邓布利多笑了笑。

 

    “我指的是伏地魔围绕我制定的计划。他计划马尔福家那个可怜的男孩杀死我。”

 

    斯内普在哈利经常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隔着桌子面对着邓布利多。哈利看出他还想再谈谈邓布利多那只被魔咒伤害的手,但对方举起焦手,委婉地表示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斯内普皱着眉头说:“黑魔王没指望德拉科能够得手。这只是为了惩罚卢修斯最近的失败。让德拉科的父母眼看着儿子失手,然后付出代价,这对他们来说是钝刀子割肉。”

 

    “总之,这男孩像我一样被明确地判了死刑。”邓布利多说,“我认为,一旦德拉科失手,接替这项工作的自然是你啰?”

 

    短暂的沉默。

 

    “我想,黑魔王是这么设计的。”

 

    “伏地魔是否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他在霍格沃茨不再需要密探?”

 

    “他相信学校很快就会被他控制,是的。”

 

    “如果学校真的落到他手里,”邓布利多说,好像是临时想到插了一句,“我要你起誓你会尽全部的力量保护霍格沃茨的学生,行吗?”

 

    斯内普僵硬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你首先需要弄清德拉科打算干什么。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年不仅对他自己危险,对别人也很危险。向他提供帮助和指导,他应该会接受,他喜欢你——”

 

    “——他父亲失宠之后,他就不那么喜欢我了。德拉科怨我,认为我夺走了卢修斯的位置。”

 

    “没关系,试试吧。比起我自己来,我更关心的是那男孩任何行动计划的意外牺牲品。当然啦,如果要把他从伏地魔的暴怒中解救出来,最终只有一个办法。”

 

    斯内普扬起眉毛,用讽刺的口吻问道:“你打算让他把你杀死?”

 

    “当然不是。必须由你杀死我。”

 

    长久的沉默,屋里只有一种奇怪的咔啦啦的声音。凤凰福克斯在啃一小块墨鱼骨头。

 

    “你希望我现在就动手吗?”斯内普问,语气里透着浓浓的讽刺,“还是你需要一点时间构思一个墓碑?”

 

    “哦,暂时还不用,”邓布利多微笑着说,“我想,那一刻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从今晚的事情来看,”他指指自己焦枯的手,“我们可以肯定它将在一年之内发生。”

 

    “既然你不在乎死,”斯内普粗暴地说,“为什么不让德拉科得手呢?”

 

    “那个男孩的灵魂还没被完全糟蹋,”邓布利多说,“我不愿意因为我的缘故把它弄得四分五裂。”

 

    “那么我的灵魂呢,邓布利多?我的呢?”

 

    “只有你知道帮助一个老人免于痛苦和耻辱不会伤害你的灵魂,”邓布利多说,“西弗勒斯,我请求你为我完成这件大事,因为死亡对于我来说是铁板钉钉的事,就像查德理火炮队将在今年的联赛中垫底一样。说句实话,我倒愿意没有痛苦地迅速结束生命,而不愿意拖拖拉拉,死得很狼狈,比如,把格雷伯克牵扯进来——我听说伏地魔把他也招进去了?或者落到亲爱的贝拉特里克斯手里,她喜欢把食物玩够了再吃?”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那双蓝眼睛却犀利地望着斯内普,就像从前望哈利一样,似乎能真切地看见他们所谈论的灵魂。最后,斯内普轻轻地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好像满意了。

 

    “谢谢你,西弗勒斯……”

 

    办公室消失了,暮色中,斯内普和邓布利多一起在冷清清的城堡操场上漫步。

 

    “这些晚上你和波特两人关禁闭吧,西弗勒斯?过不了多久,这男孩关禁闭的时间会比他自由的时间还多。”

 

    “他简直是他父亲的翻版——”

 

    “相貌上也许是这样,但他骨子里更像他的母亲。我和哈利待在一起,是因为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我必须给他一些信息,不然就来不及了。”

 

    “信息,”斯内普说,“你信任他……却不信任我。”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你我都知道,我的时间有限。我必须给那男孩足够的信息让他去完成需要完成的事情。”

 

    “那为什么我不能得到同样的信息?”

 

    “我不想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装在一个篮子里,特别是一个许多时间都挂在伏地魔胳膊上的篮子。”

 

    “我是按你的吩咐做的!”

 

    “你做得非常出色。不要以为我低估了你时时所处的危险,西弗勒斯。只把看似有价值的情报告诉伏地魔,而把最重要的信息留在心底,这项工作我只能交给你。”

 

    “可是你却更信赖一个连大脑封闭术都不会的小男孩,他的魔法很平庸,而且可以直接连接黑魔王的思想!”

 

    “伏地魔害怕那种连接,”邓布利多说,“不久以前,他稍稍领略了一番分享哈利的思想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从未体验过那样的痛苦。他再也不会试图控制哈利了,我可以肯定,至少不是用那种方式。”

 

    “我不明白。”

 

    “伏地魔的灵魂如此残缺不全,它受不了接近哈利那样的灵魂,就像舌头粘在冰冻的钢上,皮肉接触火焰——”

 

    “灵魂?我们谈的是思想!”

 

    “在哈利和伏地魔的问题上,这两者是一回事。”

 

    邓布利多环顾四周,确保除了他俩之外没有别人。他们现在到了禁林附近,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西弗勒斯,在你杀死我之后——”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却还指望我帮你那个小忙!”斯内普低吼道。瘦瘦的脸上闪着真正的怒气,“你觉得许多事情都理所当然,邓布利多!说不定我改变主意了呢!”

 

    “你发过誓的,西弗勒斯。说到你为我效力的事,我记得你答应过要密切关注我们那位年轻的斯莱特林朋友,对吗?”

 

    斯内普显得恼怒而不服气。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

 

    “今晚十一点到我办公室来,西弗勒斯,你就不会抱怨我不信任你了……”

 

    他们回到邓布利多的办公室,窗外漆黑一片,福克斯安安静静地待着,斯内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邓布利多一边说话,一边在他周围走来走去。

 

    “不到最后关头,不到绝对必要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哈利知道,不然他怎么有力量去做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呢?”

 

    “他必须要做什么?”

 

    “那是哈利和我之间的事。现在,西弗勒斯,请你听仔细了。到了某个时候——在我死后——不要反驳,不要插嘴!到了某个时候,伏地魔似乎会为他那条大蛇的生命担心。”

 

    “为纳吉尼担心?”斯内普显得很惊愕。

 

    “不错。如果到了某个时候,伏地魔不再派那条大蛇去执行命令,而是让它守在身边,用魔法把它保护起来,到了那时,我想就可以告诉哈利了。”

 

    “告诉他什么?”

 

    邓布利多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告诉他,在伏地魔试图杀死他的那天夜里,当莉莉用自己的生命挡在他们之间时,那个杀戮咒反弹到伏地魔身上,伏地魔灵魂的一个碎片被炸飞了,附着在坍塌的房子里惟一活着的灵魂上。伏地魔的一部分活在哈利体内,使哈利有了与蛇对话的能力,并可以连接伏地魔的思想,这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要那个没被伏地魔发现的灵魂碎片还依附在哈利身上,受到哈利的保护,伏地魔就不可能死。”

 

    哈利似乎是在一条长长隧道的尽头注视着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他们离他那么遥远,他们的说话声在他耳朵里发出奇怪的回音。

 

    “那么那男孩……那男孩必须死去?”斯内普很平静地问。

 

    “而且必须由伏地魔亲自动手,西弗勒斯。那是非常重要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斯内普说:“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我们是在保护他,为了她,为了莉莉。”

 

    “我们保护他,是因为必须调教他,培养他,让他磨炼自己的能力,”邓布利多说,仍然紧闭着眼睛,“与此同时,他们之间的连接也变得越来越强,像一种寄生的生命。有时我觉得他好像自己也有所察觉。如果我真的了解他,我认为他会把一切安排妥当,这样当他毅然赴死时,就意味着伏地魔的真正完结。”

 

    邓布利多睁开了眼睛,斯内普神色惊恐。

 

    “你让他活着,只是为了他能在适当的时候赴死?”

 

    “别大惊失色,西弗勒斯。你目睹了多少男男女女的死?”

 

    “最近,只有那些我无力相救的人。”斯内普说,然后他站了起来,“你利用了我。”

 

    “什么意思?”

 

    “我为你做密探,为你编造谎言,为你冒着致命的危险。这一切据说都是为了保证莉莉。波特儿子的安全。现在你却告诉我,你养着他就像养着一头待杀的猪——”

 

    “多么感人哪,西弗勒斯,”邓布利多严肃地说,“难道你真的开始喜欢那个男孩了?”

 

    “喜欢他?”斯内普叫了起来,“呼神护卫!”

 

    他的杖尖蹦出了那头银色的牝鹿。它落在地板上,轻轻一跃就到了办公室那头,飞出了窗外。邓布利多注视着它远去,注视着它的银光消失,然后转脸望着斯内普,他的眼里已盈满泪水。

 

    “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样?”

 

    “一直是这样。”斯内普说。

 

    场景转换。现在,哈利看见斯内普在跟办公室后的邓布利多肖像说话。

 

    “你必须把哈利离开他姨妈姨父家的确切日期告诉伏地魔,”邓布利多说,“伏地魔认为你消息非常灵通,你不这么做会引起怀疑的。不过,你必须把利用替身的主意灌输给别人——我想那样应该能够保证哈利的安全。试着对蒙顿格斯。弗莱奇用混淆咒。还有,西弗勒斯,如果你不得不参加追逐,一定要表现得令人信服……我指望你继续取得伏地魔的信任,时间越长越好,不然,霍格沃茨就会任由卡罗兄妹摆布……”

 

    现在,斯内普正在一家陌生的酒馆里与蒙顿格斯交头接耳,蒙顿格斯满脸的茫然、迷惑,斯内普皱着眉头,全神贯注。

 

    “你要向凤凰社提出建议,”斯内普低声说道,“让他们使用替身。复方汤剂。几个一模一样的波特。只有这个办法才管用。你要忘记这个建议是我提的。要当成你自己的主意提出来。明白吗?”

 

    “明白。”蒙顿格斯喃喃地说,两眼呆滞无神……

 

    现在,哈利伴着骑扫帚的斯内普,在空旷的黑夜中飞行。身边还有其他戴兜帽的食死徒,前面是卢平,还有一个由乔治扮成的哈利……一个食死徒冲到斯内普前面,举起魔杖对准了卢平的后背——

 

    “神锋无影!”斯内普大喊一声。

 

    魔咒本来瞄准的是食死徒拿魔杖的手,不料却击中了乔治——

 

    接着,斯内普跪在小天狼星的旧卧室里。他读着莉莉写的那封旧信,泪水从鹰钩鼻的鼻尖流淌下来。信的第二页只有几句话:

 

    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交朋友。我个人认为,她脑子有点糊涂了!

 

    无限爱意莉莉

 

    斯内普拿起这页留有莉莉签名和爱意的信纸,塞进了长袍里。然后他把手里的照片一撕两半,留下莉莉欢笑的一半,把詹姆和哈利的一半扔在地上的五斗橱下……

 

    现在,斯内普又站在校长的书房里,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匆匆闯进了自己的肖像。

 

    “校长!他们在迪安森林里扎营!那个泥巴种——”

 

    “不许说那个词!”

 

    “——那个姓格兰杰的女孩打开包时说了地名,我听见了!”

 

    “好,很好!”校长座椅后面的邓布利多肖像大声说,“现在,西弗勒斯,拿上那把宝剑吧!别忘了必须在有需要和有勇气的条件下才能拿到它——千万别让他知道是你拿去的!万一伏地魔读取哈利的思想,看到你在帮他——”

 

    “我知道。”斯内普简单地说。他凑近了邓布利多的肖像,把它往外一拉。肖像打开了,露出藏在后面的一个洞,斯内普从里面拿出了格兰芬多的宝剑。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把宝剑交给波特这么重要,是吗?”斯内普说着,把一件旅行斗篷披在长袍外面。

 

    “是的,确实如此,”邓布利多肖像说,“他会知道拿它派什么用场。西弗勒斯,千万小心,乔治。韦斯莱发生意外之后,他们对你的出现不会表示友好——”

 

    斯内普在门边转过身。

 

    “不用担心,邓布利多,”他冷冷地说,“我自有安排……”

 

    斯内普离开了房间。哈利慢慢地从冥想盆里升了上来。片刻之后,他躺在校长办公室的地毯上,就好像斯内普刚刚把房门关上。

 

(看得哭出来——泪崩 Q ﹏ Q)

 

21.

   然而,他现在就在家里。霍格沃茨是他所知道的第一个家,最好的家。他、伏地魔和斯内普这些被遗弃的男孩,都在这里找到了家……

 

22.

    “自从你的魔杖在小汉格顿的墓地里击败了伏地魔的,我就相信他会这么做。起初,他担心你是凭着出色的技艺征服了他。后来他绑架了奥利凡德,发现了孪生杖芯的存在。他以为这就说明了一切。可是,借来的魔杖依然不是你的对手!伏地魔没有问问自己,你身上有什么素质使你的魔杖变得这么强大,你具备什么他所没有的天赋,而是想当然地去找那根魔杖,那根传说中打败天下无敌手的魔杖。他被老魔杖所困扰,如同他被你所困扰一样。他相信老魔杖会消除他最后的弱点,使他变得真正不可战胜。可怜的西弗勒斯……”

 

    “既然你安排让斯内普把你杀死,你是打算让他得到老魔杖的,是吗?”

 

“我承认我有这样的意图,”邓布利多说,“然而事与愿违啊,是不是?”

 

23.

   “西弗勒斯?斯内普不是你的人,”哈利说,“斯内普是邓布利多的人,从早在你开始追捕我母亲那时候起,他就是邓布利多的人。你一直没有发现,因为那种事情你不理解。你从来没见过斯内普的守护神吧,里德尔?”

 

    伏地魔没有回答。他们继续对峙着转圈,像两匹随时准备把对方撕成碎片的狼。

 

    “斯内普的守护神是—头牝鹿,”哈利说,“和我母亲的一样,因为他几乎爱了她一辈子,从他们孩提时代就开始了。其实你应该发现的,”他看到伏地魔的鼻孔突然张开了,又说道,“他请求你饶我母亲一命,是不是?”

 

    “他渴望得到她,仅此而已,”伏地魔冷笑着说,“但她死后,斯内普承认世上还有其他女人,血统更纯,更配得上他——”

 

    “他当然会跟你这么说。”哈利说,“但是从你威胁我母亲的那时候起,他就是邓布利多的密探了,后来一直在反对你!邓布利多已经奄奄一息时,斯内普才结束了他的生命。”

 

    “那不重要!”伏地魔尖叫道,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哈利说的每一个字,这时突然发出一串疯狂的大笑,“斯内普是我的人还是邓布利多的人,他们想在我的路上设置什么小小的绊脚石,统统都不重要!我摧毁了他们,就像摧毁你的母亲——斯内普的所谓伟大的爱一样!哦,不过这倒说明了问题,波特,但你是不会懂的!”

 

“邓布利多阻挠我得到老魔杖!他想让斯内普成为老魔杖的真正主人!但是我抢在了你的前面,小毛孩儿——没等你下手,我就拿到了魔杖,没等你醒过味来,我就明白了真相。三小时前我杀死了西弗勒斯?斯内普,现在,老魔杖、死亡棒、命运杖真正属于我了!邓布利多的最后一个计划泡汤了,哈利?波特!”

 

24.

    “你没听我说吗?斯内普根本没有打败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的死是他们共同策划的!邓布利多计划不败而死,成为魔杖的最后一位真正主人!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魔杖的力量应该随他消亡,因为没有人从他手里赢得魔杖!”

25.

十九年后

 

......

 

    “要是我进了斯莱特林呢?”

 

    这句悄悄话是说给爸爸一个人听的,哈利知道,只有别离时刻才会迫使阿不思泄露这份恐惧有多么强烈与真实。

 

    哈利蹲了下来,使阿不思的脸比自己的略高一点。在哈利的三个子女中,只有阿不思继承了莉莉的眼睛。

 

“阿不思。西弗勒斯,”哈利轻声说,只有父子俩和金妮能听到,此时她体贴地假装朝已经上车的罗丝挥着手,“你的名字中含有霍格沃茨两位校长的名字。其中一个就是斯莱特林的,而他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完。


这是哪位大师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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